十年灯（重度拖更患者）

【史汪】伤疤

二刷三体边刷边写，只看过剧（心虚目移）bug请忽略。全文1w左右。

 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summy：那个留在史强小臂上的伤疤，是他和汪淼相交的唯一证明。

 

史强刚从冬眠仓里被唤醒的时候，对时间完全没有概念。医生在一旁告诉他已经是两百年后，他还是没有什么确切的感受。在史强的记忆里，汪淼和他一起吃饭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记忆里，依旧是他们常去的卤煮店，在卤煮缓缓升起来的热气里，汪淼专注的眼睛和他嘴里说着的，史强听不懂的物理名词。

 

“太空电梯。”汪淼说：“它将会成为人类迈入宇宙的桥梁。倘若三体人真的来了，我希望它可以成为保护我们人类的第一道防线。”史强没有记住汪淼给他介绍的纳米飞刃的宏景。但他记住了汪淼对纳米飞刃的期待，对人类未来的担忧。“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把锋利的好刀。”史强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对汪淼说的。

 

“史强先生？”医生开口打断了史强的思考，他告诉史强，他的白血病已经被治好，同样治好的还有他的一些肺部和胃部的小问题。

 

“嚯，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这么发达了吗。我告诉你，在我那个时代，白血病可是相当难治的癌症。”听了医生对自己的现在身体情况的介绍，史强乐呵着和医生聊着。

 

“当然了，如今的医疗技术十分发达，大到有记载的癌症，小到伤疤修复都差不多能实现痊愈。”医生是受过专业培训的，对于从过去来的冬眠者们有着很好的耐心。

 

“如果您愿意，您身上的那些伤疤，我们也可以帮你修复好。”医生指了指史强手臂上的一条露在外面的疤说。

 

史强随着医生指的地方看去，那是一条和他身上其他疤都差不多的存在。

 

“爸爸，你能辅导我今天的物理作业吗？”豆豆拿着自己的熊猫向坐在沙发上的汪淼跑去。汪淼放下手中的资料，自从他接受了史强的保护，选择和作战中心合作后。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桌子上一沓沓和eto有关的资料，手机里是纳米中心的研究员询问他对实验下一步的打算，汪淼不得不选择将部分工作带到家中。

 

看着女儿藏在熊猫玩偶后面的半张脸，豆豆的眼睛里全是对他的期待。汪淼没法拒绝。他抱起豆豆说：“走，爸爸带你做作业去。”

 

豆豆发出一声尖叫，随后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她双手搂住汪淼的脖子。被汪淼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女儿房间的学习桌上，一本和物理有关的习题测正安静的摆放在台灯下。汪淼坐下拿起册子，小学的物理主打着一个吸引孩子们的兴趣，汪淼仔细的读题，认真的和女儿探讨了起来，豆豆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汪淼的引导下，一点就通。豆豆为有趣的物理惊呼着，汪淼侧目看着女儿，随手翻动着那本习题册。

“嘶。”汪淼猛地一缩手。豆豆也被突然汪淼的行为吸引了注意。“爸爸，你怎么了？”豆豆问道。汪淼伸出手，指尖处被纸张划了一道小口子，丝丝鲜血从细小的伤口流出。

“爸爸你的手。”豆豆看向汪淼的手指，“流血了。”

 

“妈妈，妈妈，爸爸流血了。”豆豆向房门外跑去。李瑶听见了豆豆的喊声，推门进来，她抬起汪淼的手看了看，对豆豆说：“这点小伤，没事的。”

 

汪淼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李瑶的话，安抚着女儿焦急的内心。豆豆拿了创可贴帮汪淼认真的贴好。“爸爸要等伤口好了才能撕掉创可贴，不要让伤口碰到水。”看着像个小大人一样嘱咐自己的豆豆，汪淼说：“爸爸一定听豆豆医生的话，等好了再撕掉。”

 

这原本对于汪淼来说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但等第二天汪淼来国家纳米中心上班，那个卡通图案的创可贴却勾起了其它研究员的好奇心。

 

大家看着一脸严肃的汪总和与他神情完全不匹配的创可贴，“汪总的手怎么受伤了？”每个见过汪淼的人都这么想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汪淼，海宁今天进进出出汪淼的办公室多次，每次都在犹豫是否关心询问一下，但是看着汪淼紧缩的眉头，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海宁咽了下去。

 

临近饭点，汪淼收到了史强的短信。内容是约汪淼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回作战中心商讨一下申玉菲的事情。汪淼整理了散落在桌子上的材料，叫海宁进来安排了一些工作，便提着包离开了。

 

史强在汪淼下班之前就已经将车停在了国家纳米中心的楼下，他靠在车门上，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眼，双眼看向国家纳米中心的门口，脑子里放空的想着一些有的没的，一直到汪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汪教授。”史强拿下嘴角的烟，笑着和汪淼打招呼道。汪淼还因为史强给他安排大量资料严重占用自己的研究时间这件事有些生气。他没有理会史强的招呼，打开了桑塔纳的副座的车门坐了进去，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袭来，汪淼又马上摇下了车窗。史强被汪淼冷落也不恼，他坐上驾驶位，桑塔纳缓缓汇入车流中。

 

汪淼拿出手提包里的资料，认真的看着，史强的眼睛向着汪淼那边已经撇了好几次了。一直到汪淼放下资料，才开口道：“汪教授，去哪吃饭啊，我请你。”汪淼看向史强，史强对他呲牙一乐。汪淼对史强这种态度完全提不起气，本来想着和他好好理论一番的念头被老条子的一个笑瞬间冲散。“随便吧。”汪淼回答。

 

“那我请你吃卤煮啊。”史强说。汪淼本来打算低头在研究研究材料，史强又张嘴打断他“汪教授，你这手是怎么回事？”汪淼的视线随史强的问题转向自己的手指。“昨天给豆豆辅导作业时候，被划破的。”

 

“划破，被纸划破的？”史强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科学家可以娇贵的这种地步吗。看着汪淼点头认可了自己的话。史强说：“你们知识分子真是娇气，一张纸都能把你划伤了。”说罢，笑了起来。汪淼有些无奈，“本来就不算是个伤口，但是豆豆还是给我贴上了创可贴。”

 

话匣子打开了便收不住了，史强说：“汪教授，我给你说。我在没被老常收进来的时候，一次出任务。那个抢劫犯持刀胁迫人质，警察好说歹说，可那个劫匪情绪激动就是不听，还是我一个健步上去给他把刀夺了按地上了。”史强突然松开了自己握着方向盘的右手，将左臂的袖子往上推了推。指着一个伤疤说：“就是这道疤，那个时候留下的。当时那护士给我处理伤口，说要给我包扎，后来我嫌麻烦，纱布被我悄悄扔了，哈哈哈。”

 

汪淼知道史强这个职业，工作内容不可能安全，老条子说的那么轻松，像是一件在平常不过的往事。“你这个伤疤的故事还挺惊险的。”

 

“汪教授，这可不是故事。”史强看了眼副驾驶位上的汪淼难得正色说：“这是勋章。”

 

当徐冰冰告诉他们：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叶文洁的时候。汪淼并没有过多的震惊，只有一个疑问一直压在他的心上，“但是杨冬可是叶文洁的女儿。”史强听完汪淼的疑惑，看着汪教授还是排斥将叶文洁看做敌人，着急愤怒的情绪开始上头。生活一直一帆风顺的汪淼对这个世界，对自己身边的人总是抱有最大程度的善意，但是这种善意不应该共情到敌人身上。史强将自己的愤怒发泄出来：“我知道你喜欢和这个共情，和那个共情，但是汪淼我们现在面对的是eto外星人，你用人的逻辑你想的通吗。”说完史强转过身去，企图冷静自己。

 

身后的汪淼没有反驳，他安静的接受了史强对他所有的训斥。然后说：“我明白，不是还有你呢吗？”

 

原本愤怒的情绪被汪淼一句话打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情绪激动后的疲惫，史强回头看了眼汪淼。他依旧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眼睛里的信任似乎要溢出来了。

 

去eto聚会开的是汪淼的车。白色的车在山间的盘山公路上隐隐显现。史强坐在副驾驶上，罕见没有找话题，沉默一直在蔓延在两人之间，一直到汪淼缓缓停车。

 

“再重复一遍。”史强对汪淼说。知识分子的脑子很好使，史强叮嘱过他的话被一字不落的重复了出来。“被抓了怎么办？”史强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担心的问题，他看着汪淼，一定要汪淼给自己一个可以使他放心的答案。“如果被抓了。”汪淼说：“就英勇抵抗。”史强立马将身子侧向汪淼，脸色严肃“不要抵抗，等待救援。”

 

汪淼扭头看他，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你老是跟我开玩笑，我也给你开个玩笑，”这个玩笑没有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史强依旧紧紧看着汪淼“不要抵抗，等待救援。”他又重复了一遍。“万一我要是出什么事了，帮我照顾一下李瑶和豆豆，听说烈士的家属可以安排上大学。”史强觉得汪淼就是看他神经还不够紧绷，故意气他。

 

“滚蛋，死也轮不到你。”他打断汪淼的话，拉开车门不再打算听汪淼的胡言乱语。

 

透过车窗，汪淼看着史强，“也不要轮到你。”这句话被他咽了下去。

 

汪淼绷紧自己的神经，看着eto的拯救派和降临派发生争执，所有人都在高呼自己的理论。嘈杂的人群，一直到那声“统帅来了。”后才安静下来。叶文洁逆光走进来，对汪淼来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如同邪教组织一般，大家狂热的诉说一些反人类反社会的话语。汪淼在各种言论中浑浑噩噩，潘寒的死如同一道惊雷，将汪淼带回了现实。汪淼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每个人都对一条生命的消逝表现得那么不在意。

 

“小汪。”叶文洁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汪淼耳边想起。汪淼深呼吸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听着叶文洁对所有人介绍自己，听着叶文洁讲述自己的过往。“太空电梯。”汪淼在心中默念，他的内心浮现出一些欣喜，三体人想要扑灭的技术变相的也是人类的希望。

 

场地的灯光被突然熄灭，头顶窗户被破开的声音，人群慌乱的叫喊声在汪淼听来格外安心。史强带领队伍快速控制场面，余光瞥见徐冰冰领着汪淼撤离进安全区。他心里一直揪起来的一块终于踏实了下来。

 

Eto聚会场所出现原子弹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汪淼看着站在陈雪面前的史强，他向前走了一步，但又马上被徐冰冰拽了回来。

 

明明已经是枪抵脑门的情况了，史强依旧能笑得出来：“你说原子弹就原子弹啊？我看就是一个球。”激将法对陈雪这群亡命徒没什么用，新的提案在史强耳边想起，史强和陈雪周旋寻找开枪的机会。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冲击震的汪淼出现了耳鸣，汪淼起身寻找前排的史强，不安感一波波冲击他的理智。当他看见躺在地上的史强时，汪淼想：“怎么没人扶他？”脑子还是混乱。只有“过去扶史强。”这个念头是清晰的，汪淼尝试向史强走去。

 

“走啊，有辐射。”徐冰冰双手抓住汪淼的肩膀大声喊着，企图阻止这个还在不停向前的人。有警员从旁边过来，同徐冰冰一起带走了汪淼。

 

汪淼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史强，那一小段路也在灰尘的弥漫下越来越看不清楚。

 

场所里面之后发生了什么汪淼不知道，看着眼前一批一批的伤员被送出，有的被警车直接拉走，有的被医用担架匆匆抬走。汪淼在一辆又一辆救护车中穿过，寻找史强的身影。

 

史强抬着头让医护人员帮自己包扎，并没有注意到站在窗户外面的汪淼。隔着玻璃，汪淼静静地看了会史强，确定里面的人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个完整的。他迟疑了一下，选择用手机通话。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让史强感到迷惑。他掏出手机，一转头便发现了在外面看着他的汪淼。电话接通后，汪淼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怎么样了？”明明是史强自己受伤在包扎，但窗户外面的汪教授脸色凝重，仿佛他才是那个受伤需要包扎的人。

 

“小场面，皮外伤。”史强企图安慰汪淼。“手枪打核弹还叫小场面啊？”汪淼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没人知道他在看见史强倒地时想什么，垂在裤腿旁的右手现在还在微微颤动，只有汪淼自己知道在那个瞬间他的内心是多么的惧怕。

 

眼前的人即便挂了彩也还是那么乐观。史强没心没肺的和汪淼打哈哈，企图淡化自己一身的伤，他劝汪淼也去休息。打断了汪淼最后要说的话，挂掉电话时，听见了汪淼最后一句“史强…”

 

史强收起手机继续看向窗外，他对汪淼呲牙笑着，被突然挂掉电话的汪淼还保持着通话姿势，在红蓝灯光的映衬下，史强看见了汪教授泛红的眼角。救护车载着他远去，汪淼站在原地没动，史强的目光随距离被不断拉长，一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汪淼的身影。

 

给他包扎的医生说：“你这可不是皮外伤，距离五米引爆核弹要命的是辐射。”

 

史强皱了皱眉头，讲出自己的大道理：“是福不是祸，是祸。”他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被他放在床头的倒计时器。“是祸一笑而过。”笑声里掺杂着一些其他情绪，胸腔被笑声震的发疼。

 

汪淼在病房里陪着史强，徐冰冰去拿化验报告。史强坐在床边，被条纹病号服上的消毒水味刺激的鼻腔发痒，他看向一旁的汪淼。汪淼正在给一个苹果削皮，那双平日里握笔写字，做实验的手现在正紧握一把水果刀，薄薄的苹果皮一圈圈的悬在空中。史强愣神的盯着那双手。

 

“汪教授现在的样子，贤惠的像我老婆一样。”

 

汪淼削皮的手停住，将目光转向史强，有点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史强再说自己像他老婆吗？”史强看着汪淼越来越红的脸后知后觉，“怎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史强挠了挠脑袋，心想。

 

“你别乱说。”汪淼瞪了史强一眼，通红的脸蛋配上宛如撒娇般的话让汪淼自己都一惊。连忙低头稳住心神，汪淼继续将手里的苹果切块。

 

“汪教授你别介意，我乱说的，你也知道我这人说话不过脑子。”史强补救道。

 

切好的苹果被汪淼递了过来。“你真找到叶文雪了？”汪淼岔开这个令人心乱的话题。在陈雪的话题上聊了几句，史强问起了叶文洁。得知叶文洁的审问今早就开始了，说：“那你还跟这儿干嘛呢？”汪淼被问的一愣，他看着史强。“你替我盯着啊，然后回来仔仔细细的跟我汇报。”汪淼有些恼火：“史强，我不是的手下。”

 

徐冰冰取报告回来时就听见汪淼这么一句，下意识的将手里的报告单往身后藏了藏。房间里两人的视线瞬间移向自己。“赶紧，让汪教授回去，他还有任务呢。”史强发话道。

 

徐冰冰点了点头，见汪淼还在看着自己又赶紧说：“汪教授，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史队的。”汪淼扔下手中的苹果核，他看着史强头上的伤，有部分血从纱布中渗了出来。“检查报告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我。”见史强点头，接着说：“苹果吃了。”便起身先出去了。

 

徐冰冰在一旁贴墙站着，确定汪淼已经走远后，她将背后的化验报告单交给史强。报告单被史强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看着眼前病号服的史强，话里全是哭腔。史强下意识摸向口袋找根烟抽，手指触碰到病号服后，他舔了舔自己的上颚。“这千万不能让汪淼看见啊，他那人一旦知道，肯定又要一个人躲起来哭去了。”苦涩从舌根泛起，明明什么都没吃，整个口腔却苦的发酸。

 

徐冰冰被赶走，史强拿起宣判自己“死刑”的报告单转手扔进垃圾桶。他伸手去够汪淼放在一旁的苹果。果肉被细心的切成了一口一个的小块。史强连续吃了几块。“这苹果一点也不甜，真苦。”

 

小孩子的世界是天真无邪的。即便童话书里写着最终魔法师打败了恶龙，但豆豆还是觉得：“魔法师要和恶龙交朋友。”史强来找汪淼时，豆豆说：“恶龙来了。”汪淼开门看见史强后，两人心照不宣的上演着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重复的对话里已经没有了刚开始时的针锋相对，魔法师和恶龙真的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汪淼跟着史强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会议室后排的椅子上，他不清楚在这场会议里，他是否能像史强说的那样派上用场。一直到史强提出初步的古筝计划，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汪淼只是下意识跟随在场其他军官的思路，一步步帮忙完善整个计划。恶龙利用魔法师的魔法击败对手了，魔法师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汪淼看着望远镜里平静的水面，代表死亡的琴弦已经准备就绪。在来的路上汪淼其实已经在脑海里演示过各种审判日号穿过飞刃后的情形。但实际看来更加令人惊叹也更加诡异，汪淼企图控制自己的恐惧，强迫自己看向正在被切割的游轮，斯坦顿上校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当第一个人被飞刃切割，血液留出在甲板上时。汪淼感觉自己的内心深处也出现了伤口，那个伤口随着穿过琴弦的审判日号越来越大。他应该是恨史强的，是史强提出了这个魔鬼般的计划，给汪淼打上了“一把杀人的好刀。”这个标签。

 

但是此时此刻，他又是想念史强的，他想起自己前往巴拿马运河前，和史强的道别，史强说：“汪教授，到时候切割场面就不要看了，你们科学家承受能力那么小，别又把自己吓得找地偷偷哭了。”如果，如果史强能在自己身边，他怕是会好受很多吧。

 

地球科技和三体科技的差距有多大？“你是虫子。”这四个字被智子打在了史强他们的视网膜上，原本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情节出现在现实里，冲击感强烈的让部分工作人员当场开始尖叫，史强挤了挤眼睛，确定真实性。“汪淼看见的倒计时就是这样吗。”脑子不受控制的乱想，史强转动脑袋寻找汪淼。他有些担心这个脆弱的知识分子会不会被这一出击垮。不远处的汪淼摘掉眼镜捂住眼睛，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汪淼感觉到史强看过来的视线，他回头看了史强一眼。

 

在史强眼里，此时的汪淼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明明已经浑身炸毛却还想硬撑着。史强拨开人群，向汪淼走去。高台上的常将军在这个时候下达命令，迅速稳住了慌乱的人群。史强听见常伟思叫他的声音，他停下走向汪淼的步子，转身投入工作。

 

汪淼同丁仪一起去他家喝酒，酒水下肚，嘈杂的音乐抨击耳朵。口袋里的电话在不停震动，汪淼掏出手机努力集中目光，看见了“大史”两字。

 

“喂。”电话被接通，嘈杂的音乐伴随汪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汪教授在哪里喝酒呢？”史强问。“丁仪他家。”汪淼从自己混乱的大脑里抽出一份清醒回答史强的问题。音乐声太吵了，史强不在多言，他挂掉电话，上车，挂挡，转向一气呵成。

 

丁仪家的门微掩着，不知道是这个两个科学家专门为自己的留的门，还是到家后压根就没管。史强一进门就听见玻璃瓶碎掉的声音，房间一片狼藉，完全没有了婚房的样子。碎啤酒瓶和书混杂在一起，汪淼歪歪扭扭的躺在书堆里。“什么菜啊，喝这么多酒，酒瓶子都咬碎了。”汪淼听见他的声音踉跄起身，朝史强扑去。他将自己埋在条子的怀抱里，鼻尖下是老旧的牛仔外套，汪淼深吸一口气，将外套上的烟味吸进自己肺里。

 

史强承受着汪淼的拥抱，左手抬起又放下。他能感受到汪淼的崩溃，他又一次被智子展现的能力“撕碎”像是满身都是伤口的猫崽一样，下意识寻找自己的安全点。“抽烟吗？”史强看着汪淼从自己的衬衫口袋里掏出香烟，已经戒烟了的汪教授喝酒时还带着自己常抽的牌子的烟，史强控制自己不要多想。他拿出斯坦顿送给他的雪茄“戒了，改这个了。”汪淼又抱了上来，两人重心不稳的摇了摇。

 

史强见不得别人糟蹋自己，更见不得汪淼糟蹋自己。醉猫拿着啤酒和他手舞足蹈的解释现状，史强附和着，两个在外赫赫有名的科学家醉酒后迷茫的像个孩子。汪淼背对着他，史强看不见汪淼的脸，但他能听到汪淼说：“我们现在这一辈子就这么打发了。我们所有的绝望，所有的颓废都有了个正当的理由…”这些话宛如汪淼刺向自己的刀子，迷茫和绝望使他遍体鳞伤。“我们是虫子，是即将灭绝的虫子。”酒气上头，科学家们开始发泄自己的情绪，书本和酒瓶被扔向墙壁。“两个怂货。”史强将手上的雪茄叼在嘴里，俯身拉起汪淼，汪淼被拉的一个踉跄整个人都压在史强的身上，被史强稳稳地撑住。汪淼感到了安心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本就不清楚的意识更加混沌。

 

史强的车开的很稳，丁仪抱着酒瓶在后座睡的很香，汪淼出神的望着外面不停倒退的景色“这是去哪？”

 

“不远，我老家。”史强回答。

 

“施行古筝计划的地点。”汪淼说：“在盖拉德水道，那里是两个大洋的连接点，斯坦顿上校说我将会是新世纪的盖拉德。”史强转头瞅了眼，汪淼维持自己清醒时候的姿势没有动。“你又不会修运河啊。”史强说。“太空电梯。”再次提起太空电梯，汪淼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激动“太空电梯就是一条运河，一条连接了宇宙和地球的运河。”史强的笑声在汪淼的耳边响起“他形容的还挺对的，你，汪淼，就是会哥白尼的盖拉德。”

 

一直不动的汪教授总算有了点反应，他侧身看向史强。扯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车子缓缓停在一片麦田旁，史强示意他们下车。“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看虫子。”科学家们四处张望，没东西束缚的虫子像不怕人一样，疯狂的往他们身上撞。老条子有他自己的一套道理，或许没有在场的两个科学家文化水平高，但这不代表他懂的少。他将人类和三体人的差距拉到了汪淼的眼前，史强挥舞着手里的木棍，虫子被惊动飞的更杂乱。“虫子从来没有被真正的战胜过。”鼻血从鼻腔里流出，被史强毫不在意的抹掉。眼睛看向汪淼，史强期盼着汪教授可以如同上次在王府井教堂时那样被自己安慰好。

 

汪淼的耳边回响着史强说的话，眼前是无尽的麦田和漫天的虫子，史强就站在着天地之间，构成了一幅画。这幅画从汪淼的眼睛一直传递进他的心里，古筝行动后留在他心底伤口被这幅画覆盖着不再流血，形成一道伤疤。

 

看完虫子后，汪淼恢复了自己以往两点一线的作息，甚至比之前更加忙碌。太空电梯成为他的首要目标。史强保护汪淼的任务完成后，作战中心派了其他人继续暗中保护汪教授。常伟思将军安排他别的任务，汪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史强了。纳米飞刃产量突破的问题很难，每每失意时，汪淼就会去史强带他去过的卤煮店小坐一会，体会一下人类剩余的黄金时代。坐在卤煮店里的汪淼有时想，自己会不会在这里遇见史强呢，但事与愿违…

 

史强的身体越来越差，现有的医学技术治不了白血病。“冬眠计划”的提出，希望史强前往未来治病加支援未来。常伟思刚提出来的时候，史强说：“什么狗屁计划，我才不想被冻的和罗非鱼一样。”可保护罗辑是史强的任务，现在罗辑教授冬眠了。按着军人的天职来说，史强应该也随之一起冬眠。但是啊，在这个依旧发着光的黄金时代里，史强还有一丝念想，一丝放不下的念想…

 

史强回到北京，将桑塔纳久违的停在国家纳米中心楼下，他点燃一支中南海，烟雾围绕着史强，鼻腔里又一次涌出鲜血，被史强用纸巾擦掉。

 

凌晨2:00，汪淼结束了今天的工作，检查了实验室的设备后。汪淼打算今晚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休息。史强坐在汪淼办公室的沙发上，他将腿搭上茶几，一边玩贪吃蛇一边等汪教授推门回来。暗处的警卫被他赶走了，史强有信心汪淼和他在一起时他能保护好汪淼。

 

汪淼一推门便看见了沙发上的史强。“史强？”汪教授叫他。史强抬头对汪淼乐：“汪教授，好久不见啊。”汪淼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将眸子里的惊喜和高兴稍稍藏了藏，张口问：“你最近干嘛去了。”史强起身拍了拍汪淼，“老常可能觉得我保护科学家有经验，安排着我去保护另一个科学家去了。”手上拿着汪淼的外套，他示意劳累了一天的科学家和他出去放松一下。汪淼关掉办公室的灯，同史强一起离开国家纳米中心。车位上停着的老旧的桑塔纳在汪淼看来格外怀念，他用力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汪教授吃晚饭了吗？”史强边扣着安全带边问。

 

“下午3点左右吃了些东西，后来反应黑箱出了点问题，一直到现在。”汪淼乖巧的回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那我带汪教授去吃饭啊？”史强方向盘一打，黑色的桑塔纳流入夜晚稀少的车流里。

 

没有卤煮店凌晨3.4点开门，看着紧闭大门的饭店，史强转头对汪淼憨笑。“找个夜市随便买点什么吧。”汪淼出主意。

 

桑塔纳最后被停在了王府井附近，汪淼看着眼前被灯光笼罩的教堂。恍惚间想起了自己观测宇宙闪烁后开车来这里崩溃哭泣的场景，当时的他脑子都是乱的，一会儿担心自己的研究，一会儿又恐惧未知的未来，史强就是在那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汪淼坐在当时他抱头哭泣的椅子上，凝视着宏伟的教堂，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说明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然后史强带他去吃卤煮，用他的狗屁道理安慰崩溃了的科学家。汪淼一点点回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自己和史强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了。

 

眼前的天空里，有着三体监视地球的智子，可夜晚还是那么清晰，星星和月亮稳稳挂在天上没有掉下，周围的一切都在随着天明缓缓苏醒。史强提着一些吃食向他走来，汪淼突然感到心底升起一股气，一股可以支撑着他不断研究，走下去的气。

 

“随便买了点，汪教授就凑活着吃吧。”史强递过手里的塑料袋，汪淼接过，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肠胃被食物安抚，“史强。”汪淼叫他，史强看向汪淼，汪教授原本继续要说话的嘴突然紧抿，水润明亮的眼睛也浮出慌乱不安的情绪，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史强的手背上。史强抬手抹了下鼻子。“这白血病就是麻烦啊。”

 

“什么白血病？”汪淼向前抓住史强的手，急切的问。史强抬手打算拍拍汪淼，余光瞥见个黑衣带黑帽的人直径向他们走来，前伸的手猛地按住汪淼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带，汪淼被按了个猝不及防，耳边有衣服被划破的声音。“走！”史强一脚踹开持刀的黑衣人，带着汪淼向桑塔纳跑去。汪淼被拉着还在状态之外，他回头看见倒地的敌人，周围不知不觉中围绕了几个骑机车的，他们扭动把手朝他们重来。史强带着汪淼往旁边一扑，堪堪躲过冲来的机车，爬起后继续带着汪淼向前跑去。

 

桑塔纳一个油门飞出去老远，那几个人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们。“汪淼！”史强抽空瞥了眼副驾驶上的科学家“打电话，报警。”他们在北京城里飙车，肾上腺急速刺激的汪淼心跳加速，eto的残党在关住他汪淼是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他没少接到恐吓和骚扰。但像今天这样离死神这么近，对汪淼来说还是第一次。刺耳警笛声从远处传来，紧追他们的人见事情不对劲，便马上撤退了。后视镜里已经看不见机车的影子，两人都松了口气。

 

汪淼终于能仔细观察史强，刚刚的逃跑搞得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平静下来后，汪淼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史强的袖子被划破，鲜血像不要钱一样疯狂往外涌出，牛仔袖已经被浸透成深色。汪淼脸色惨白，他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20，却被史强制止。史强抬起没伤的手指了指，史强已经将车开到医院门口了。

 

伤口被缝针包扎，医生在旁边劝史强住院，被史强掏出警官证拒绝。汪淼站在一旁，这次没有苹果可以让他削皮，汪淼只能看着史强。

 

“我认识一些专家，他们在白血病方面都有研究，李瑶，李瑶也可以帮着联系一些医生，专家什么的。会没事的…”汪淼的大脑再次停机，他不知道自己在语无伦次的说些什么。史强的病让他绝望，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汪淼。”史强叫他，汪淼低头翻找通讯录。“汪淼！”史强提高了声音，汪淼抬头看向史强。

 

眼前的大科学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理智冷静，衣冠不整，眼角泛红，可怜兮兮的看着史强。“汪教授，别乱忙活了。”史强朝汪淼抬手晃了晃，示意汪淼离他近点。看着一小步一小步挪向他的汪淼，史强长臂一伸一把抱住，他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汪淼的头。“所以，你今天是来和我道别的吗？”在史强怀里冷静下来的汪淼问。

 

“老常让我去冬眠，打算把我冻的和那梆硬的罗非鱼一样。”史强没有放开汪淼，他紧了紧手臂，感受汪淼杂乱的心跳，情绪激动后滚烫的体温。汪淼知道冬眠计划，现在治不好的病放在未来或许就能治好，更不要说几百年后三体人入侵地球，总得有人去支援未来啊。

 

汪淼离开史强的怀抱，他一手撑着史强的肩膀，一手轻碰史强手臂上的伤。“会留疤的。”史强看向自己被汪淼触碰的伤口“留疤怎么了，我身上的疤又不少。再说了，这可是保护汪教授留下的伤疤。”汪淼被史强莫名骄傲的语气逗笑。

 

“说不定几十年后，我就解冻了。到时候汪教授你得给我介绍你的太空电梯啊。”史强故作轻松的语气没有缓解汪淼的情绪，汪淼和史强对视，眼窝里的泪终于溢出，顺着眼角流下滴落在受伤的手臂上。汪淼说：“好。”

 

“一言为定…”

 

史强不知道自己回忆了多久，离开冬眠中心后。史强去看了太空电梯，开始试着习惯未来世界的一切，住在政府分配给他的房子里。手中浏览汪淼生平的平板被摁灭，史强给自己点燃了一只来自旧时代的香烟。地上散落的是喝完的啤酒瓶。他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视野里横七竖八的玻璃瓶，模糊了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

 

烟蒂被史强掐灭，“挺好的，哥白尼了…”没说完的话随着啤酒被咽进了肚里。酒水入喉，七分酒气逼红双眼，剩下的三分流入心底酿出愧疚，史强低头看向手臂上的伤疤。酒气随叹息吐出，声音里是…没说出过的爱意。

 

end